第六节 ：眉目间（1/2）

这条滴血的舌头让鲁一弃恶心畏惧，他要把头往后让，可脖子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而且抓得很有力。

幸亏那舌头很快退开，那手也滑到胸前衣襟，但依然拉得很紧，他下意识地只有用力往退却，与那手成相持状。

与此同时，鲁一弃看到更恐怖的一幕，瞎子满口鲜血，滴血的舌头挂在口外。他用右手横抓盲杖中间，盲杖左右各盖住鲁承祖和独眼倪老三，那两人如呆傻般只管往前闯，瞎子死死拉住，却已不支，脚下被拖着向前滑，抓住鲁一弃胸前衣襟也徐徐松脱。

鲁一弃见此情形忙一把抓住瞎子抓衣襟的手，这一抓似乎一下给瞎子注入无限劲力，他右手猛一使劲，急促地换了一口吻，嘴里发出迷糊的惨叫：“灭了那灯！灭了那灯！”

鲁一弃闻言左手未放，腾出右手掏枪抬臂，随着枪声响过，灭了四盏油灯，只有最靠大门口的两盏依旧亮着，因为他枪里就剩四颗子弹。

随后他感应前面忽地一松，那三人反冲过来。险些都压在他的身上。漆黑处，他看不清那三人的心情，但可以听到那三人粗重的喘息声。气息未平，独眼一跃而起，“喤啷啷”摔出一把链子飞爪，一抖手将那余下两盏灯拉下。

于是又沉入无边的漆黑之中，灯灭了，灯盏在独眼手中。

没等鲁一弃伸进粗布包的手掏出波斯萤光石，一盏“气死风”灯已在大伯手中亮起，于是，一弃将捏住石头的手松开，顺便带出一只弹座，将枪轮填满。

独眼手捻了下灯盏里的油脂尔后简朴的说了一句：“云南花谷‘灵豚脂’。”

“南徐水银画。”鲁承祖喘息间也简朴回了一句。

却不知这简朴的两句里包罗了几多的凶险。他们的生命适才距离死亡可能也就在半鞋之距。

鲁承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继续言道：“好险，对家竟掏到这样的好工具做这么一坎儿，也真难堪。”

“幸亏他。”独眼说，他虽然说的是一弃。

“幸亏他！”一弃说，他虽然说的是瞎子。

随着他的眼光各人都望向瞎子。

“你们三个都落扣儿了，我一手用杖拉住您二位，另只手卡住大少的脖子推住他，可我怎么定得住你们三个，没法子，只好用血破，咬破舌头舔开大少的蒙眼障。后面可就都是大少的劳绩了。”

这几句话听起来好象波涛不惊，但鲁一弃心中已然荡起荡落好几番，一个眼盲的人在用他一双瘦弱的手拖住他们三个的同时，还要用咬破的舌头找寻舔洗他的双目，而他们三个正拼命扯着他一步步滑向危险和死亡。

他不禁满怀钦佩地说：“夏叔，照旧你行，没你我们这坎肯定过不去。你别叫我大少，挺别扭的，你叫我一弃吧。”

瞎子听他这么一说，嘴里忙道：“哪敢，哪敢。”脸上却是很是自得地笑开了。

色香二巧灵魂移，命游怎样不自省；

得亏心窗两窟窿，道心此番靠贼心。

旁边鲁承祖在冥思苦想着什么：“灯好灭，画却怎么解？这两样工具虽说配合使用，其妙无穷，但单用也是厉害很是的啊，可也希奇，怎么你这老瞎贼就丝毫未被所惑。”

“是啊”鲁一弃灵光一闪，终于一部残本让他想起：“《异开物》里提到花谷灵豚喜食百花**而生成的蛊虫，尔后体内积脂，燃其脂无烟无味却摄人心魂。南徐水银画取奇异流向，带目而视，渐入幻梦摄人眼魂。夏叔虽眼不能见，但应该逃不外心魂一劫。”

一弃的话可能提醒鲁承祖，他也想到什么了：“‘灵豚脂’合道家散天花救万生，而这幅南徐水银画画面上是‘逍遥一叶舟’，也合道家的自然田地，我与一弃都修习过道学，难免坠入此局，老三家也鼓捣茅山一术，也难逃此劫。也就你这老贼瞎，眼不见，心不正，能逃混已往。”

瞎子自得的大笑，那两人也随着笑，只有鲁一弃没笑，但他已然知道，瞎子的路数定是和他们有天壤之别。他没问，他知道有人会告诉他，于是把头转向已愣住笑的独眼。

独眼没看他，而是用他孤苦的一只眼睛盛着双倍的崇敬望着瞎子自顾自地说道：“明招子时候的夏爷是西北贼王。”

瞎子也止住笑，他拄着细长盲杖，脸庞微扬，当年独行千里，夜盗百家的江湖岁月，他是那么的迷恋，他好象又见到大漠狂沙、烽烟白杨，耳边似乎又响起那红袄黑妞喊唱的花儿，黑妞那升沉的胸膛是他永远的宝藏，黑妞成了他的婆姨，黑妞的美永远留在他心上，他见不到当年的黑妞已经面若黄粱，他心中这辈子只有那唱花儿的凶暴健美的憨妹娃。

瞎子叹口吻，面目一下子变得昏暗，他突然是那么想自己的家，想家里的婆姨，想婆姨送他出门整五里，想婆姨为他从庙里求来的红绸绫。

对！红绸绫，怎么就没想到红绸绫？！

瞎子拍一下脑门，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绸布包，两角一扯，就散解成一幅红绸，血红血红。

“老大、倪三儿，你们谁来？”瞎子问。

“我来。”独眼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