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柳叶落（1/2）

(生查子)小楼飞絮长，随性梯阶断。

颊面可怜破，只为阻柳下。

旋音，非是凡人听。

真个求死难，不禁尘满腔。

郑五候来到撑柱前面，将耳朵贴在柱子上，眯着眼仔细地听着。

这是干什么？这是“立柱”工法中的一种，叫“听隙”。造屋子的时候，立起的柱子与梁椽之间的配合、与地基石座间的配合，毗连柱与柱的横跨梁与柱子的配合，这许多的毗连配合中有许多几何部门和方位是眼睛看不到或看不出的，所以为了分辨这些部门配合的优劣，就必须用耳朵听，这就是“听隙”的工法。这工法就是在一处柱、梁或其他部位敲击，在另一处将贴住壁听，然后凭证听到的声音和木料的材质以及配合的结构要领，来判断这中间是否存在问题。一般的匠人只能跨一个点听，最多两个，而能手可以跨听多个毗连配合点。

五候此时就是通过柱子上的传音，从而判断楼上的情况。楼上早就没琵琶声了，适才五侯与“吴钩”对决的时候，上面倒是发出一阵粗重工具砸在木地板上的空响。

而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他通过柱子听到上面有一个他很是熟悉的脚步声，在躲闪腾挪，那声音和步法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五侯的心放下了许多，身手依旧如此敏捷，说明晰鲁天柳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五候还听到另一个怪异的脚步声，那声音比鲁天柳的要粗笨，可是十分迅捷，可以听出来，是这脚步在追逐拦阻鲁天柳的脚步。

五候没有多想，他从圆筒形的竹篓里拉出了一根绳子，一根极富弹性韧性的绳子——捻股牛筋绳，他要将绳头两头各挂在两根柱子上。这捻股牛筋绳是立柱时用的定直绳。竖起的柱子要保证是笔直不歪斜的话，就必须经由多次调整，用这绳子四面将竖起的柱子牢靠住然后调整，既可以保持柱子不倒，而且在调整中推拉垫移都不需要解开绳子，因为绳子是有弹性的，只需要直接推动那柱子就行。明朝无名氏修撰的《新工智物说》有纪录：西地匠使筋带竖杆柱，力工皆简。

柱子上有挂“韧藤马鬃网”的铁扣，绳子很容易就系牢在柱子上。五候再将自己的“如意三分刃”搭在绳子上，然后往退却步，将绳子拉直，绷紧，就如同是在拉一张庞大的弓。他退的偏向有些偏斜，不是朝着扑面多出的两根柱子中间位拉的，而是偏向其中一根立柱的偏向拉已往。这是“立柱”武艺里“两柱定角位”的工艺要领，而在这里却变作威力庞大的“筋绳牵刀射”，这可是地隧道道的杀人技法，是五候在学习“立柱”一工时，鲁联帮着他琢磨出来的，他为练这个下了不少苦功。

五候终于将绳子拉绷倒柱子前面，他一边拉住绳子，一边将耳朵贴在柱子上，他必须听清楼上的声音才可以将朴刀射出去。可就在此时，晕眩再次泛起，他感应脚下发软，身体再也撑不住捻股牛筋绳的庞大拉力，一时之间他不知是随绳滑回原地照旧松手射刀。

只是这一犹豫间，手中没能抓牢，“如意三分刃”飞射而出……

鲁天柳面临那尸臭越来越浓重的女人，她脑子中没有一丝搪塞的措施。因为她从没学过活尸这工具应该怎么搪塞，所以她最有用的招法是躲。

柳儿展双臂侧向滑步，两脚之间的距离并不大，身子的拧转幅度也不大，整个滑步历程中，两手中的“飞絮帕“很自然地挥舞了个太极绕。那身段真是又美又轻巧，就真是如同抄水的燕子。

活女尸连连扭动，双脚脚尖竟然也离地而起，虽然不是太高，只有一寸左右，但在距离上却纵出很远。特别是最后落地前的一段距离，活女尸的脚尖是在地面上拖已往的。这样子似乎展翅滑翔落下，脚蹼划过水面的肥雁。

虽然在行动上有很大差异，但效果却是一样，鲁天柳照旧没能挣脱女活尸。那女活尸依旧和她面临着面，唯一差异的是女活尸纵出的距离虽然远，但比起柳儿的滑步距离照旧少了点，所以酿成了一个斜线的坚持，将鲁天柳封挡在屋子另一边的角落，那里也是燕尾形双楼梯左侧的楼梯口。

鲁天柳的眼睛余光瞄了一下周围情况，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可以逐步朝那梯口退，然后找时机溜下楼梯。可是上来另一边的楼梯是有厉害坎面的，那么这边的楼梯也应该有。而且只要是双方坎面儿一样，自己就不容易脱身。女活尸的行动并不慢，自己翻出栏杆并从阶面搁边走下去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间女活尸是不会给她留下。如果双方的坎面差异或者已经改了，那自己不正是自投罗网吗？

柳儿不知道这活尸是不是也有思想，但如果那楼梯可以顺利下去，那这女活尸还将自己往这里逼不就太笨了。对，就算活尸不会想，那控制这活尸的人应该会想。他们是想用请君入瓮这一招。这楼梯决不能下。

鲁天柳想道这儿她反而轻松了，逃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何不索性和这怪工具好好周旋周旋，拆了她这个尸坎。

她没再滑步，也没纵跳，更没往楼梯的角落退逃。她趁着活女尸离自己不是太近，还没有完全封住往戏台那偏向的缺口，索性迈开莲花碎步，朝着那戏台走了已往。女活尸显着是顿在那里了，这样的行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呆住了、愣住了、傻住了，横竖在鲁天柳走出五六步后，她才又一扭一拐地跟了上来。

看着女活尸跟过来，鲁天柳也有些启蒙了，因为那女活尸是倒退着跟过来，也就是说这活尸不会转身。岂非真是传说中的尸走直线鬼走飘，差池呀！那走直的尸体应该是僵尸，而不是这样软搭搭的活尸呀。

柳儿走的是双臂夸张摆动的莲花步，她清明的三觉告诉她，活尸跟来了，而且在靠近。于是她更认真地将双臂摆成两朵花。突然，就在右臂那朵花摆向前面的时候，“花儿”飞出去了。

这“飞絮帕”背后有一条细钢链，毛茸茸的帕子里藏着一个小钢球。这帕子实在是单链流星锤的原理，但使用时比流星锤要灵巧得多。这是“辟尘”一工中的“链臂”技法，用它可以站在地上就抹掉匾额后、梁缝里的灰尘污垢。实在鲁家**之力中最难寻到合适人选学“辟尘”，这工法不光要练轻身功夫，手上也必须具备刚柔并济的功力。这“链臂”技法要练到极至，一碗绿豆倒在地上，链臂发抖，“飞絮帕”旋裹，一把就可以将那碗绿豆用帕子收起来。

“飞絮帕”飞出的距离并不远，只是缠住了墙边一只花几的几腿。柳儿手中蓦然带劲回拉，花几就那么竖着飞向女活尸，重重地砸在活尸的身体左侧。花几上原来摆放的花盆在快摔到地板上的一刹那，被鲁天柳一个跨步抄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地上。不知为什么，柳儿天性中就特别珍惜这些花卉枝叶，她以为它们和人一样是有生命的。

女活尸被砸中的声音很沉闷，她被横向砸出去四五步。但这四五步不是摔出去的，也不是踉跄着走已往的，而是滑已往的，身体直直地滑出四五步远。